放学时分,困倦的时针刚刚蠕动到四点钟,太阳还未帮清澄的湛空涂抹绯红胭脂,笨重的乳白在这片深邃的蓝色中来回游动,好似从未拥有过此世烦恼,安然享受秋日午后清凉的休闲时光。我不由得伸了个懒腰,酥麻感顿时沿着神经弥漫肌肉,浑身像正在遭受轻微的电击一般,以难以察觉的幅度不断颤动,嘴唇忍不住发出轻松的呻吟。随便逛一逛吧,天气挺好的,还不想这么快回家。想法乍然冒出的同时,我转变方向往后走,前往朝歌岛最负盛名的稻荷山。
稻荷山位于朝歌岛东北端,被称为朝歌的日出,因为它海拔最高,所以当清晨袭来之时,远道而来的游客们会纷纷登上山顶,尝试缩短与太阳之间的距离,拥抱日出。当然,稻荷山远不止如此,它还是整个岛屿植被种类最丰富,密度最大的地方,外边难得一见的千年古松树在这座山上随处分布,时不时还能捕捉到寻找名贵药材的赏金猎人。
我一步一步随着石阶而上,鞋子踩断松树枝的啪嗒声不断在这片浓稠的葱郁里回响,地面上细碎的小石子靠近掉落的松树叶,不仔细看,还真以为那雪花般形状的松树叶结出石头果实,显得异常神秘。徐徐凉风夹杂着自然的清新扑向我,风化为有形体,我能感受到它围绕在我身旁,还有那窸窸窣窣的小动物爬行的声音,给这个寂静的下午平添了一份生气。
时间在登山的缝隙中悄然溜走,我很快到达稻荷山的顶部,放眼望去,朝歌岛的一众美景尽览无疑。朝歌岛位于宫川海湾口,朝歌之意,相传是早晨劳作的渔民为了加油打气,卖力干活挣钱,便高声歌唱,鼓励人们希望在每一天,不要放弃生活,后世代代传承,就唤作朝歌岛。它是方圆十几公里著名的旅游岛屿,人口虽只有几万人,但因游客经常光顾而充满生机,该有的旅馆,居酒屋,超市和文化商店等基础设施也都一应齐全。北边是矿产资源丰富的库尔库岛,南边则是一望无际充满危机的太平洋,西侧的海岸线漂浮着一条流动银带,那是西宫市鳞次栉比的现代化高楼,由北向东,一个个尼龙编织的大小不等的褐色圆形渔网覆盖海面,远处如繁星般的渔船在海上广撒网,如今恰是深秋季节,一年中捕鱼最好的黄金十月,这是属于渔民们的狂欢庆典,大鲅鱼,秋刀鱼,青花鱼,鱿鱼扇贝,海蛎子,海虹等海货在T字型的木制码头上堆积如山,特别是青花鱼,秋天的青花鱼拥有肥美的脂肪,人都会长秋膘,为什么鱼不能有呢?秋膘应该属于所有准备过冬的生物。独属于朝歌人民的午后活动拉开帷幕,一个海鲜集市在T字码头的首端产生,居民们像蚂蚁一般汇集到这个并不宽敞的地方,挑选今天晚上需要料理的食材。
然而这都不是朝歌岛最受欢迎的地方,在假日里人流量最大的当属稻荷山山腰处的稻荷神社,它的门前屹立着一个涂满深红颜料的庞大鸟居,两边是石制的小狮子像,鸟居的正中央,是一条宽敞的长阶,石阶往上,便是稻荷神社的主要部分,唐朝风格的古老屋檐,还有深处的铜色大香炉,西边放置着一个红绿相间的神龛。岁月没有在它身上流下任何深刻的痕迹,因为它时刻被香火侵染,从未被遗忘。
云层渐渐沾染潮红,海鸟吹响归家的号角,我略带不舍地下了稻荷山,搭上前往居民区的公交车,莫约30分钟后,我走进朝歌岛的本地品牌——三花超市打算解决今天的晚饭。太好了,有我最喜欢的青花鱼拼猪五花便当,嗯?居然不是打折的,那算了,最近资金比较紧张。我将青花鱼便当放回原位,选择了购买打折的唐扬炸鸡便当,顺便捎上了一瓶三得里的无糖乌龙茶。夜幕已悄然降临,夜生活张开明亮的眼睛,商铺们开始营业,敞开铺门卖力吆喝,路边的大片灯光点燃了人们的热闹,劳累整天的渔民勾肩搭背走进居酒屋,里面时不时传出夸张的笑声,街边小贩汗流浃背,双手不断摆动今天刚捕捞上来的新鲜鱿鱼和虎虾等海味,铁板发出的滋滋声和香气不断使得过往路人注目而视,仿佛魔鬼在诱惑味蕾,调料在勾引食欲。
吵闹逐渐褪色,小路旁边的金黄稻田里,聒噪的青蛙也已陷入睡眠,眼前是一栋普通两层民居,褐色的木制围墙包裹着白色的房子,门前贴有直木字样的金属牌。我打开家门,玄关处只摆放着我自己的黑色运动鞋,我脱下鞋子,来到饭厅,一个人默默地在这长条饭桌上解决晚餐,吃完便当后迅速收拾,接着便走向二楼的房间。
对我来说,这是早已习惯的日常,从东京转学到朝歌岛后便一直维持这种独身生活,自从母亲因车祸死后,身为海洋学家的父亲便将我视作累赘,因工作调动把我带到这座岛上后,他就跟随考察船出海探测,数月过去,至今未归。我想回到东京上学的心愈加迫切,不是因为朋友都在东京,我天生拒绝亲密关系,只是东京能给我虚拟电子的温暖,我可以逛逛秋叶原,买买手办或者游戏卡带,享受虚拟世界。在这座破岛上,我除了每天看看风景,读读小说,还有荒口找我出海游玩之外,只剩一台黑色电脑陪伴在我身旁。
我胡乱洗了洗澡,便开始进行每天必修课——写作。我喜欢写作,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心灵慰藉,16岁的我,在社会层面来说,可以说是一无所有,长相也很平凡,只有在幻想世界里,我才能感受到存在的实感,褪去自卑的丑陋外衣,明白自己原来真正活着的情况。我只是一条被世俗抛弃的可怜虫罢了,除了在幻想里结茧,其他地方容不下我。我不由摇摇头,自嘲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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